咕咕咕

原创·一发·意义不明物·自嗨(大概也许有致敬)

  萨伯娜坐在皮垫的靠椅上欣赏窗外宽阔的云海时有人敲响了驾驶室的门。
  
  石驱船几乎可以说是全傻瓜式操作,连那些没有念过什么书的姑娘有了点经验都可以一个人驾轻就熟地完成全程,更不必说萨伯娜有着平民家的男孩也享受不到的教育,她不需要助手,她确定这条船起飞的时候船上除了她没有别的会动的东西。这种新式交通工具由东之国的炼金术士们发明,既然高飞在云层之上,就只有超凡者才有可能在中途如此擅自登船。
  
  “日安,今天天气不错,女士!我要是进去会造成困扰吗?”不请自来的超凡者在门外快活地说。一个年轻的男性。
  
  “完全不会,先生,”萨伯娜说着,飞快地思索起来,“您请便吧。”她的暴力上限大概也就是杀只鸡,如果给予充分的思考时间和可借助环境,也许杀只狗;而对方是拥有可以飞行的超凡者,显然她毫无胜算。
  
  “太好了,女士,你真是个好人。”男人旋开了门走进了驾驶室,她下意识地打量他,漂亮的年轻人,他穿着合身的长袍,通常这在超凡者中意味着法师,但不同于她见过的那些任由宽大袖口盖住手背的法师,来人的袖口在手腕处恰到好处地收紧了。
  
  “——”他挥了挥手,她盯着他那张干净的英俊的脸,一时发呆。
  
  “——”,他又说,萨伯娜这才意识到他对她说话了,只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某种咒语?“你不懂古赛维欧尔语吗?”
  
  “我不懂。”萨伯娜摇摇头,她更年少几岁时曾经迷恋古物产生过向往,但一来古语太艰涩,二来对她的日常实在毫无用处、磨练机会严重缺乏,所以很快她就抛弃了,他不提的话她根本不会想起来。
  
  “那你能解阿拉萨拉斯波动方程吗?”
  
  “我想我不能。”萨伯娜想她应该从来没听说过阿拉萨拉斯什么的。
  
  “你的握力有多少?举重呢?一分钟能做几个俯卧撑?”
  
  “我不知道,没有做过这些测试。”萨伯娜坦诚地回答,这些事情和淑女无关,而更重要的是与她的喜好无关。
  
  “啊,”超凡者快速地踱步了一小圈,“你还能告诉我,你也不会使用多少机械装置或者武器,也不能一目十行地背下八个千分密码表吗?”
  
  “我会开石驱船,会削出苹果。”萨伯娜耸耸肩。
  
  “是啊,我就是为此而来的,”超凡者停了下来,凝望她,他的眼眸是通透的蓝色,“让我稍微解释一下,我是旅行的魔术师兼盗贼,你可以叫我‘灰星’。”
  
  怪盗灰星。萨伯娜眨眨眼。她听过他的名声,他穿着华丽得仿佛舞台表演的服装,大摇大摆地吸引而不是躲避看守的目光,然后把他们全部海扁一顿。有人说他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侠盗,有人说他是一个与众多少女缠绵的情圣,那些故事把许多民间喜闻乐见的妄想安排在大多数人反正没有认识过的怪盗身上,充满了世俗的气息,但是其中无可置疑的部分是灰星是超凡者。如果说打败了一队雇佣兵之类的事迹可以用“灰星是许多共犯合力打造的形象”解释,打败超凡者的人只能是超凡者,灰星因为大张旗鼓地发信通告他要打劫大陆第一的豪门而被重金聘请的超凡者团队埋伏过,那些人可以冻结河流削动山尖,有着丰富的合作战斗的经验,但还是加在一起被盗贼打得七荤八素,再也不想听见任何抓贼的任务。
  
  “我同迷失海的叶利梅亚打了赌,我会让他亲自把一样东西交到我手上,”灰星回忆着说,眼里闪过兴奋的光彩,并不是贪婪,而是寻求游戏的愉悦,就像一个小孩子,“我说那话的时候,把剧本全都想好了,我要作为一个石驱船的驾驶员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毫不设防地交给我——并不是说我只能这么做,我只是这一次想这么做,我想亲自参加选拔考核,用我本人的容貌堂而皇之地成为驾驶员去到他面前,等签了单据就告诉他我赢了。
  
  “我没有提前去研究考核的题目,因为大多数参加考核的人都不知道,要是我知道的比他们都多,那就不好玩了,所以我承认我也没有发挥到完美,比如那些改错题,我连蒙带猜了几个,毕竟在我真的用到古赛维欧尔语的时候它的语法并不怎么讲究……
  
  “特别说明一下,我当时没有用超凡力量作弊,只是在考核结束他们说我没过之后才偷偷地去窥看了他们都收取了些什么样的人,以便我能猜猜看考核里哪些项目是用来虚晃的,哪些项目是真正的考验所在……”
  
  “然后您看到了最后,发现结果令您非常迷惑,好像每一个项目都根本不是考验。”萨伯娜说。
  
  “正是这样。”灰星高声说,“说实在的,我有许多继续我和叶利梅亚游戏的方法,并不是非要玩驾驶员这一套不可,如果他们当时对我说‘真遗憾,您不符合我们的需求,我们不能录用您’,我无非就是抛下这件事罢了,但是他们对我说‘您真是太出色了,这个小小的岗位不足以对待您这样的人才,我们强烈建议您考虑为国王陛下直接服务,愿意为您写十封推荐信’!诸神啊,太过分了,我遇到过最正义严肃的人都没有这么嘲讽过我,所以我一定要知道,我当时究竟失败在什么地方?如果那每一个表面上的项目都不是考验,那么你,还有每一个通过了选拔的女孩儿,你们究竟在何时被选中,我究竟在何时被淘汰?我自信我当时显得身体健康、精神稳定,也没有恐高的倾向……”
  
  “当然没有了,”萨伯娜喃喃道,“您自己都可以飞。”
  
  “我实在总结不出来了,你和她们,她们彼此之间,千差万别,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我都看不出选拔的标准。”灰星甩手,他非常随意、非常散漫,一点也不像传说中让每个少女都怦然心动的彬彬绅士,“告诉我吧,女士,我想要知道得快要发狂了。”
  
  “其实您已经说出来了,灰星阁下,”萨伯娜笑了起来,“我们都是女性,而您是个男人。”
  
  超凡者愣住了。
  
  “您看这个驾驶室,它看起来复杂吗?”
  
  “看起来我觉得我已经会用了。”
  
  “考虑到您是个那么聪明的人,我猜您看着也会了,这就是事实,”萨伯娜单手在控制台上游走,侧过身,像是向他展示她珍藏的宝贝,“他们说石驱船是世上最为顶尖精密的技术产物,需要最高超的人才才能掌控,实际上随便一个不是痴呆的女孩都可以胜任。您看,当他们说这个岗位配不上您的时候,他们可是十二分地真心实意的。”
  
  “所以他们不需要选拔考核,全面的考察题目只是为了让没有被选上的人回去之后认为是自己某方面的才能不够,”灰星接过她的话说,“诸神啊,我当时看见他们严密地遮起每个入选者、封存她们的信息,我还以为是为了防止有人威胁珍贵的人才,但是实际上只是不想让人发现入选者都是些才能平庸的柔弱少女。他们在掩盖驾驶员职业寿命短暂的真正理由。”
  
  “正是这样,”萨伯娜点头,“他们对外宣称这份工作高度紧张,所以干不了几年就会退休换代,实质上您上来这趟也看见了,我非常悠闲,能和您随便聊天,船并不会因为我这么走神就掉下去或者怎么样。”
  
  “我知道那个真的理由了,”灰星说,他的手指在金属的桌面上抠出了浅浅的痕迹,虽然他的表情很平静,“我想问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
  
  足以支撑巨大载重升空并长时间飞行的新能源并不像它的发现者们期望的那么好,虽然只要普通人就可以,不必寻求超凡者,但它强烈地损害操作者的健康、无时无刻不缩减他们的寿命。少女可以多用几年,而且她们的工钱原本就便宜,整体经济得多,关于她们为何能在魔法石的影响下支撑比青壮男子更长的时间,还没研究清楚,有一种解释是这些时间不仅透支了她们自身,也消耗她们孕育生命的可能性,当驾驶员的生命力不足而必须离开岗位时,虽然按说还是生育高峰的年龄,她们却虚弱、憔悴、枯萎,再也不能为后代提供一个合适的母体环境了,而再过不久她们大概也就只会在百病缠身中进坟墓。
  
  灰星垂下眼帘,唇线抿紧。
  
  “你喜欢飞……”他低声说,“你不是超凡者,所以你珍重你唯一能飞的机会。”
  
  “超凡者都像您这样敏锐吗?”
  
  “我也不过是对个人的私心略有共鸣罢了,”怪盗叹息道,他随手在光滑的表面上抚平了之前无意识刻下的指痕,那一定是种超凡力量,看得萨伯娜羡慕不已,“我是个贼,起码也该有点这方面的感应,知道对某个人来说什么东西比较重要。”
  
  “飞行是我最重要的东西,”萨伯娜肯定地回应,“她们很多人都不知道——她们都是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而我也没有一点告诉她们的打算,如果让世人知道的话,石驱船肯定会被禁飞的。我很自私,对吧?甚至不如您光明磊落。”
  
  “在发生什么需要你做出抉择的事之前,不要轻易说最高级,”灰星摇头,“我曾经认为,我随心所欲地玩乐是最重要的,直到我失去了一个事物,发现自己悲痛万分,宁可失去自由也想换回它来。”
  
  “您至今还在随心所欲地玩乐,”女孩指出,“您没有任何合法的理由就突然出现在这条船上,结合您超凡者和盗贼的身份,看起来就是要抢劫我这个无助的可怜人,显然您事后也是不打算去哪位治安官处自首的。”
  
  “因为我永远换不回来了。”他沙哑地回答,然后清了清嗓子,“好了,女士,我已经实现了我此行的全部目的,很抱歉打扰了,你想要什么补偿吗?建议我去哪个老冤家手上讨苦吃是不会考虑的。”
  
  “事实上我觉得你不欠我什么,反正在这天上,我也没有什么事要做的,倒是传奇的灰星阁下,有空再陪我聊聊天吗?”
  
  “毫无问题,”他凭空坐在了空气里,舒适地调整了下姿势,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椅子一样,“要是这船确实不需要多费心照看,我还可以带你出去飞一圈。”
  
  “我请您务必不要那么做。”萨伯娜严肃地做起预防工作。
  
  您不能带我直接去飞,我已经对您这样的超凡者充满了羡慕与嫉妒了,如果您让我真切地感受一次,我肯定会无法忍受的。我绝对会无法忍受的。
  
  他笑了一声,大概以为她胆小,不敢。
  
  “讲讲您的事怎么样,比如说说看灰星是什么意思?人们说灰色代表您非黑非白的立场,您同情救助弱者,但又鄙夷秩序规则;星既表示您多半在夜里表演的行动规律,也表示您的自信。”
  
  “但它不是我起的。”怪盗回答,“我有个……嗯,同伙,替我准备的,问她的时候告诉我她第一次看见我离去的背影闪烁着一点灰白的光芒,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激励她锻炼了自己,之类之类,我在她心中一直是那颗灰色的星辰,之类之类。但是……盗贼之神在上,其实那时候是我背后粘了片垃圾,我走了很远以后才注意到。”
  
  这次萨伯娜笑了起来。
  
  “所以您其实不是独自一人的……那一位也是超凡者吗?”
  
  “出场表演的是我而已,她是不会被世人看见的人,”灰星谈到他的同伙有点得意,“不,她不是超凡者。当然我认识很多超凡者,但是你比谁都清楚,世上许多事情是个人都能做到,不是吗?所以我也依靠着许多普通人的帮助。”
  
  “很难想象他们能帮到您什么。”
  
  “是吗?我觉得挺多的,例如说也许可以开条船。”
  
  “您这是在蛊惑我加入犯罪集团吗?”
  
  “不,我只是想用你熟悉的事物举例。但如果你想加入也没问题,我一向喜欢和我一类的人,我可以马上用让你每天到处随便乱飞来蛊惑你。”
  
  那我几乎就要心动了,她想,但他不可能是认真的,所以她也不能。
  
  他们漫不经心地胡乱地零碎地闲散地聊了下去,直到灰星说他要去继续推进他和她没花心思记的那谁谁的游戏的计划了,他教了她一句古赛维欧尔语,可以通过音调的不同变化表示“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或者“天命所及,吾等但浮于浪”:他告诉她三个音调和三个意思,但没有告诉她它们怎么对应。
  
  “随意说一下试试看,”他说,“等你下了地可以去找本教材查。”
  
  然而等到她下了地之后,萨伯娜根本想不起来他当时说了什么,更不确定她自己说了什么了。她只记得最后她趴在窗口望着他的身影在云中倏忽地消失,充满了破窗而出从天坠落到大地的冲动,不能实践的幻妄。


END

今天过得糟糕极了,需要摸鱼自high才能活

灰星最初是向幻影致敬的人,但是因为随着设计丰富无论是人物还是世界都被大幅地扭曲偏离了原型,所以后来关于他的这个世界整个变成了我的一个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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